交叉融合、双向互动:西方史学新趋势之分析******
作者:王晴佳(山东大学讲席教授)
一
进入21世纪以来,西方史学界推陈出新,出现了不少新变化,足以证明历史学这一传统学问,正在不断革新和更新。依笔者管见,这些变化或许可以用本文的正题来略加概括。“交叉融合”指的是新兴史学流派层出不穷,但相互之间又没有明显的界限,而是呈现借鉴融合之势;“双向互动”指的是专业史家与读者之间,产生了远比之前更为积极的沟通和交流。不过为了清晰阐明这两种最新趋势,我们或许还得从一个多世纪之前谈起。
众所周知,历史研究在19世纪下半叶开始走向职业化,其标志是专业历史学会和专业历史刊物的建立和出版。一批志同道合的学者,以历史教学和研究为业,通过学会活动和专业刊物,相互切磋、交流,以期增进历史知识的获取和呈现。史学工作者建立了自己的学术圈,历史学亦变成一门独立自主的学科。19世纪末于是出现了两本史学方法论的著作:德国史家恩斯特·伯伦汉的《史学方法论》和法国史家朗格诺瓦、瑟诺博司的《史学原论》,指导历史从业者如何习得和掌握历史研究的方法和本领。
也正是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历史学开始受到其他学科(经济学、地理学、社会学和心理学等)的挑战和洗礼,经历了一个“社会科学化”的过程。这一“社会科学化”的特征主要表现在,一些史家不满德国兰克学派所代表的、以批判和核实史料为主的历史书写模式,希望借助社会科学的方法,对历史演变的过程做更为宏观的概括和解释。兰克学派提倡运用档案史料,其研究重心便自然以政治史、军事史为主,而如果希望对整个社会做综合的描述,那么档案史料就不敷使用了。20世纪初出现的历史学“社会科学化”代表了一个国际性的潮流,德国有卡尔·兰普雷希特、美国有“新史学”派如詹姆士·鲁滨逊等史家,英国有亨利·巴克尔,法国则由亨利·贝尔首倡、而1929年崛起的年鉴学派集其大成。这一“社会科学化”的哲学前提是实证主义,其意图是在确证事实的基础上,对历史的演变做广博的综合解释。换言之,他们不满足只是核定史料,然后据此直书,就一个重要人物的某个或几个事件,讲述一个故事。年鉴学派自称有三大“敌人”:政治史、事件史和人物史,由此可见其突破、创新的志向。
从后世的眼光考察,正是这一“社会科学化”的潮流,促使史学界不同流派的出现,如经济史、文明史、思想史等。二战之后,史学界流派纷呈的态势更为明显。若以美国为例,“新史学”所倡导的思想史在20世纪60年代一枝独秀,而大西洋彼岸的英国则由马克思主义史家带领,开展了“眼光朝下”的劳工史、社会史的研究。到了70年代,美国亦掀起了社会史、劳工史研究的热潮。此时的法国史坛,年鉴学派独霸天下,代表人物费南德·布罗代尔以提倡“长时段”名世,成功地实践了超越“政治史、事件史和人物史”的目标。布罗代尔的弟子如埃马纽埃尔·勒华拉杜里甚至提倡不再以个别人物的事迹作为历史书写的对象。为了对一个社会做“全体史”的综合分析,计量方法得到了青睐。计量史学在70年代一度大有独领风骚之势。在兰克学派的大本营德国,二战之后也出现了新的变化。譬如基于比勒菲尔德大学的史家竭力赶超欧美同行,从事社会史抑或“历史的社会科学”的研究。
饶有趣味的是,也正是在历史学大踏步走向社会科学化的70年代,一股与之志向和取径颇为不同的潜流渐渐涌现,那就是新文化史(有些地方亦称新社会史)和妇女史的实践。具言之,20世纪60年代的史家出于描绘和解释社会结构变化的需要,提倡“眼光朝下”,为处于边缘(比如女性)和下层(比如劳工)的民众发声,为其写史,这些尝试,并不为一个流派所限。举例而言,北美著名史家娜塔丽·泽蒙·戴维斯的《马丁盖尔归来》,被誉为新文化史的开山之作之一,但就其内容而言,又可以归属于妇女史,因为其中的主角是盖尔之妻贝特朗。盖尔夫妇和冒名顶替的“盖尔”三人又都属于社会下层,因此将该书视作史家“眼光朝下”的一个实践,亦十分恰当。意大利史家卡洛·金兹堡的《奶酪与蛆虫》,也是新文化史的一个范例,同时也被称为“微观史”这一流派的开创之作。与戴维斯的取径类似,金兹堡从一个磨坊主的言论着手,以小见大,窥视和描述19世纪欧洲人宇宙观、世界观的变化,同样展现了“眼光朝下”的视角。上面已经提到,马克思主义史家首先提倡史家为普罗大众写史,譬如“眼光朝下”这一提法的首倡者就是英国的马克思主义史家爱德华·汤普森。汤普森的名作《英国工人阶级的形成》,无疑探讨的是一个社会变动、变革的大问题,但他描述的主角不但是处于下层的劳工,而且还从文化的角度分析“阶级意识”的形成。汤普森的著作被视为马克思主义史学之“文化转向”的代表作品,而这一尝试又与新文化史的关注点有着一定的可比性。
以妇女史的发展来看,流派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这一特点表现得更为明显。妇女史研究具有明显的跨学科特点,是妇女研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经常兼涉法律、政治、社会、人文、思想等诸方面。1986年,劳工史出身转入妇女史研究的琼·W·斯科特发表了《社会性别:一个有用的历史研究范畴》,又将妇女史扩展到社会性别史,进一步促进了妇女史研究与其他流派之间的交流和互动。近年史学界出现的男性史的新研究,便是其中的一个结果。
同时,妇女史和性别史研究的开展,还推动了家庭史、身体史、儿童史和情感史等诸多新流派的兴起。这些新兴流派都将历史研究关注的对象,从之前的公领域转向了私领域,打破了两者之间的区分和界限。上述流派亦采用跨学科的方法,如家庭史的开展,与社会学关系密切。身体史、儿童史、情感史乃至最近20年发展起来的“深度史学”和神经史,不但采用了诸如心理学、人类学等社会科学,而且还借鉴了神经医学、生物学等自然科学的研究。由此缘故,这些流派之间的界限颇为模糊,比如情感史的研究,必然包含身体的层面,因为情感的表达,通常会诉诸肢体动作和语言。在开展情感史研究的同时,也有学者从事相关的感觉史研究;后者更与身体史的研究密不可分,几乎就是其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如果说历史研究方法上的多元化和跨学科,促成了史学流派之间的融合,那么还有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就是环境史、气候史、动物史、“大历史”和海洋史等一系列探讨人类与自然和其他生物关系的学派。从其命名而言,读者便可以清晰地看出它们的研究手段,必然会借鉴自然科学的方法。同时,这些流派之间的相互关系,可以说是亲密无间、难分彼此。2022年8月在波兰的波兹南市举办的第23届国际历史科学大会,其主题发言的重点是“动物史和人类史的交互演进”,共有四个场次,分别是“动物的主体性”“人类记录中的动物”“动物的展现”和“野生和家养动物的管理”,后两场都涉及动物在人造和自然环境中的活动。而环境史、海洋史和气候史等流派之间,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它们与“大历史”的研究初衷相似,希望弱化人类在历史上的中心地位,走向“后人类的史学”。上述例子充分表明,当今史学界各个流派之间的借鉴和融合,已经达到界限不分、畛域不明的程度了。
二
20世纪60年代以来史学界“眼光朝下”的思潮,加上近年来科学技术的大幅度革新,还带来了一个重要的发展趋势,那就是历史知识的获取和表述,已经出现专业学者和读者之间密切互动的局面。如上所述,19世纪下半叶历史学走向职业化,有力地促进了历史知识的深化和历史研究的学术性,与此同时也造成历史著作与读者之间产生一条明显的沟壑。历史学家希望成为人类过去的代言人,但其著作对于普通的阅读者来说,艰深难懂、枯燥无味。这一现象与18世纪史学大家爱德华·吉本的《罗马帝国衰亡史》既可以让学者在其书房研读,又能放在仕女的梳妆台上的情形,迥然不同了。
历史学的职业化在今天并无改变,对史学工作者的考核还出现日益加强之势,但从上世纪下半叶以来,专业学者与读者之间的互动,也出现了彼此积极沟通的趋向。譬如新文化史家的作品,在史学家劳伦斯·斯通眼里,就代表了历史学中“叙述的复兴”,因为其内容的铺陈颇具可读性。上面提到的《马丁盖尔归来》《奶酪与蛆虫》和勒华拉杜里的《蒙塔尤》,情节曲折生动,很具吸引力。另一位当代新文化史的名家彼得·伯克,著述不辍,文笔清新,亦反映了作者注重文字表达、普及知识的意图。
这一“双向互动”趋势的出现,并非史学工作者的一己之力或一厢情愿,而是有着双方的沟通和交流。借助互联网和其他新科技,当下历史知识的普及和传播,已经今非昔比。近年来世界各地出现的记忆研究和公众史热潮,便是显例。它们都试图在专业史家的视角之外或之下,自下而上地提供有关过去的知识,从原来的历史知识受众转变为历史知识的参与者。记忆与历史之间一直存在着某种张力:历史学者希图保持记忆,不让其遗忘,但其保存的方式,又自然和必然带有某种选择性。法国学者莫里斯·阿布瓦赫在20世纪上半叶提出“集体记忆”的概念,试图将人们对过去的记忆,不再局限于近代历史学提供的框架中,而其同胞皮埃尔·诺拉在70年代主持的《记忆之场》的大型项目,异曲同工,希图从各个方面扩大人们对过去的认知。自那时开始,记忆研究在各国蓬勃兴起,既丰富了人们对过去的认知,也对历史研究产生了积极的互动和互补作用。
公众史研究的开展,则是历史学“双向互动”的又一个范例,已经在国际史学界蔚然成风。从事和推动公众史研究的人士同时包括了专业史家和业余历史爱好者或志愿者,其研究手段也颇为多样,从文献资料整理到物质文化和非物质文化的保存,全面展开,充分体现了专业与业余之间的密切交流。总之,当代西方史学界出现的这些新变化,展现出历史学这一古老学问历久弥新的魅力。
《光明日报》( 2023年01月09日 14版)
电视专题片《永远吹冲锋号》第四集 永远在路上******
中国人民银行党委委员、副行长范一飞涉嫌严重违纪违法;应急管理部消防救援局党委委员、副局长张福生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辽宁省沈阳市人大常委会主任付忠伟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西藏自治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纪国刚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吉林省政协原副主席张晓霈涉嫌严重违纪违法,主动投案;贵州省政协副主席、党组副书记周建琨涉嫌严重违纪违法,广东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党组副书记李春生涉嫌严重违纪违法,主动投案,目前正接受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党的二十大闭幕后,一个多月时间连打“七虎”,宣示着党中央打赢反腐败斗争攻坚战持久战的决心坚如磐石,释放了全面从严治党永远在路上,党的自我革命永远在路上的强烈信号。
腐败问题对党的执政基础破坏力最大、杀伤力也最大,是最容易颠覆政权的问题,是党面临的最大威胁。反对腐败、建设廉洁政治,是我们党一贯坚持的鲜明政治立场,是坚持党的性质和宗旨的必然要求,是党自我革命必须长期抓好的重大政治任务。
腐败是危害党的生命力和战斗力的最大毒瘤,反腐败是最彻底的自我革命。只要存在腐败问题产生的土壤和条件,反腐败斗争就一刻不能停,必须永远吹冲锋号。坚持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一体推进,以零容忍态度反腐惩恶,决不姑息。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上的重要讲话
全面从严治党是新时代党的自我革命的伟大实践,反腐败斗争是其中关键一役。党的二十大作出重大论断,新时代以来,习近平总书记领导我们党开展了史无前例的反腐败斗争,以“得罪千百人、不负十四亿”的使命担当祛疴治乱,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一体推进,“打虎”“拍蝇”“猎狐”多管齐下,反腐败斗争取得压倒性胜利并全面巩固,消除了党、国家、军队内部存在的严重隐患,确保党和人民赋予的权力始终用来为人民谋幸福。
刘硕(中国纪检监察学院党委书记、副院长):党的十八大以来,我们党领导开展了史无前例、力度空前的反腐败斗争,取得非常卓著的成效,但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我们也要清醒地认识到,对腐败问题的顽固性、危害性绝不能低估。党中央对反腐败斗争形势的总体判断是两个方面:一个是“反腐败斗争取得压倒性胜利并全面巩固”,一个是“形势依然严峻复杂”。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党面临的执政考验、改革开放考验、市场经济考验、外部环境考验将长期存在,精神懈怠危险、能力不足危险、脱离群众危险、消极腐败危险将长期存在,铲除腐败滋生蔓延的土壤任务仍然十分艰巨。那么这样一个判断,充分体现了党中央对严峻复杂考验的冷静清醒,也彰显了永远在路上的战略定力。
党的二十大着眼新时代新征程中国共产党的使命任务,对坚定不移全面从严治党、坚决打赢反腐败斗争攻坚战持久战作出战略部署。必须坚持严的基调不动摇,坚持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同时发力、同向发力、综合发力,保持反对和惩治腐败的强大力量常在,以零容忍态度反腐惩恶,更加有力遏制增量,更加有效清除存量,坚定不移将反腐败斗争进行到底。
甘荣坤(河南省委原常委、政法委原书记):太对不起组织了,觉得非常自责、非常内疚。
甘荣坤,河南省委原常委、政法委原书记,曾长期在海关系统工作,先后任湖北省副省长,黑龙江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2021年5月被立案审查调查。
杨莹(中央纪委国家监委机关工作人员):甘荣坤在党的十八大之后的(涉嫌)受贿金额占到了他(涉嫌)受贿总额的70%以上,知法违法,干预司法,收受巨额财物,可以说是不收敛不收手的典型,而且也是司法腐败、政治腐败和经济腐败交织的典型。
甘荣坤的贪腐,在海关系统任职时就已经开始。当时负责基建工程的他常与建筑行业的老板们一起吃喝玩乐,在这个过程中,他逐渐嗜赌成瘾,这也成为了老板们“绑定”他的绳索。
杨莹:甘荣坤只要一上了赌桌,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不知疲倦,曾经连赌两天两夜,输了几百万。所以老板就投其所好,在他身边就形成了这样一个小的赌友圈子,会先替他安排好赌局,再为他提供赌资,全程陪同。
2002年到2018年,甘荣坤在商人老板陪同下,以多种方式赌博,在最疯狂的阶段,他通过与境外赌场连线玩百家乐、网上下注赌球以及“斗地主”等方式连续赌博,欠下巨额赌债,除找老板代付外,甚至不得不将受贿的一套房子卖掉还债。在因公出国出境期间,他多次偷偷跑到当地赌场大肆赌博,输了老板买单,赢了自己拿走,输赢数额累计上千万元。
党的十八大后,甘荣坤仍然刹不住贪腐的“惯性”。他在湖北、黑龙江、河南等地任职期间,为多名老板在案件处理、工程承揽、企业经营等多方面提供帮助,非法收受巨额财物。
甘荣坤:收敛收手收不住,还是有个惯性的问题,已经到了利令智昏了,丧心病狂或者肆无忌惮的这种程度。
尤为恶劣的是,甘荣坤在担任黑龙江、河南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期间,违规插手干预案件,以案谋私。一方面私下打招呼,一方面在正常工作程序中夹带私货。
甘荣坤:信访的方式,人民来信,把信转过去,我这个批示下去都是正常渠道,就是披着合法的外衣背后有权钱交易。
政法委批转来信来访,本是督促群众诉求得到重视的一种渠道,甘荣坤的批转却包裹着老板的请托。他让一些老板把“申诉信”寄来,他写上几句批示,再转给相应执法司法机关。省政法委书记亲自批转的信访件,相应机关自然不能不重视,同时要反馈解决情况,甘荣坤接下来就通过口头作指示、召开协调会等方式,以工作之名满足老板们的请托。
杨莹:他所谓的这些批示,实际上都是带有明显的个人倾向,这种信访件的批转、开会的协调督办,包括一些口头的指示,看起来都是正常地推动工作,但实际上是和不法商人沆瀣一气干预司法。
一般情况下,甘荣坤更愿意插手经济纠纷类的民事案件,在他看来,这类案件不像刑事案件那么敏感,相对更“安全”。但如果老板奉上巨额财物,他也会铤而走险。一位刘姓商人,认识甘荣坤后还没请他办事,先“豪爽”地送上了一千万元。不久后,甘荣坤从北京坐高铁回河南,一上车就赫然发现,刘姓商人已经在车厢里“恭候”。
甘荣坤:他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我的高铁(车次)信息,他买到我一个车厢里头,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坐这个?他说领导就不要管这个了,有个急事找你,我一个侄子被弄进去了。
刘姓商人告诉甘荣坤,自己侄子在洛阳被公安机关拘留,希望他帮忙捞人。甘荣坤知道,干预刑事案件影响格外恶劣,心里并不太情愿。
甘荣坤:当时我觉得这个事太敏感,我也不太想管,但是也考虑到他给我送了那么多钱,我说明天再说吧,我就给他推。他说不用,娄会峰是洛阳的政法委书记,我一会儿把电话拨通,你跟他说一句就行了。
对于领导干部和公职人员来说,从收人钱财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出售了自我的控制权。在这趟高速列车上,坐在刘老板身边的甘荣坤,只能被裹挟向前。尽管他想要推托,刘老板还是当场拨通了时任洛阳市政法委书记娄会峰的电话,递到了他手里。
娄会峰(河南省洛阳市原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那个老板直接打给我的,他上来第一句话就说娄书记,甘书记和你讲话。(甘荣坤说),你能不能协调一下,人放了,很直接。
娄会峰把招呼一级级打下去,刘老板的侄子第二天就被违规释放。如今娄会峰已被立案审查调查,这件事自然也是他的违纪违法情节之一,各级相关违纪违法人员都为此付出了相应代价。
杨莹:查处刑事案件必须遵循罪刑法定原则,但是甘荣坤作为省委政法委书记,仅仅凭借一支笔、一个电话,化大为小、化有为无,对当地的司法环境和政治生态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也带坏了一批干部。
越到后期,甘荣坤越来越用权任性。从民事纠纷到刑事案件,从本省到外省,从政法系统到其他系统,甘荣坤帮老板打招呼谋利的范围越来越广,收的财物也越来越多,到落马时,已收受财物1.66亿余元。党的十九大之后,党中央在全国开展政法队伍教育整顿,甘荣坤仍然胆大妄为,被留置前一个月,还在跨系统帮助刘姓商人协调银行贷款事项。他自认为在政法口工作多年,对违法犯罪手段“见多识广”,幻想可以瞒天过海。
甘荣坤:心思花在什么上面呢?花在隐瞒自己的犯罪事实。你再手法隐蔽,始终会露出马脚,露出蛛丝马迹,最后被查处,这是我被立案审查之后切身的体会。
甘荣坤自以为手法隐蔽,然而,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已经陆续从多方面收到了关于他的问题线索,经过分析找准了突破口。
2021年5月31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对甘荣坤采取留置措施。那一天,甘荣坤人在北京,正准备坐高铁回河南,他没有想到,这次他没有机会再上车了。在站台上,他几十年疯狂的贪腐之旅走到了终点。
甘荣坤:到了西站,大概还有十来分钟(发车),我就(在)站台上去抽烟,烟掏出来还没点着呢,这时候专案组来了,来了他们说,中央决定对你采取留置措施审查调查。也是觉得确实没有后悔药,还是把金钱看得太重,所以走上了邪路,也是走上了人生的不归路。
甘荣坤成为了在政法系统教育整顿中第一个落马的省部级干部,此后又有多名政法系统领导干部相继被查。纪检监察机关立足职责职能,既查处案件形成震慑,又深入剖析政法领域腐败特点,推动相应部门积极整改、建章立制。
杨莹:公正司法是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我们严肃地查处甘荣坤案件,推动相关的地方从这个案件中查找突出问题,进行深入整改,也是巩固政法队伍教育整顿的成果,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人民群众感受到公平正义就在身边。
中国共产党是人民的党,民心是最大的政治,党始终坚持人民群众反对什么、痛恨什么,就坚决防范和纠正什么,始终把维护群众利益放在突出位置。党中央推动全面从严治党向基层延伸,把整治群众身边不正之风和腐败问题作为正风反腐重中之重,因地制宜,精准施治,深入治理民生领域的“微腐败”、妨碍惠民政策落实的“绊脚石”,专项整治漠视侵害群众利益问题,以实际成效赢得群众支持和信赖。
回智庚(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党风政风监督室二级巡视员):“苍蝇”成群,其害如虎。群众对“蝇贪”有切肤之痛,感受最深、反映最强烈,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不论是“老虎”还是“苍蝇”,不论是“大腐败”还是“微腐败”,都必须重拳出击、坚决纠治,决不能让“微腐败”变成啃食群众利益的“大祸害”,挥霍群众对党的信任和认同,腐蚀党的执政根基。
党的二十大再次强调,坚决惩治群众身边的“蝇贪”。这就要求聚焦党中央惠民利民、安民富民各项政策落实,严肃查处就业创业、教育医疗、养老社保、生态环保、安全生产、食品药品安全、执法司法等领域中贪污侵占、截留挪用、虚报冒领、吃拿卡要等行为;紧盯乡村振兴领域不正之风和腐败问题,强化整治,维护群众权益;推动“打伞破网”常态化机制化,深挖细查黑恶案件背后腐败和“保护伞”,着力维护和促进社会公平正义,不断增强群众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
泗县位于安徽省东北部,近几年县城建设高速发展,有不少老旧城区、棚户区陆续搬迁改造。泗县纪委监委立足职责职能,加强对廉政风险点的监督,发现查处了一起典型的征地拆迁领域腐败窝案。
张杰(安徽省泗县纪委常委、县委巡察办主任):一开始的时候,社会上对征迁工作有不少负面反映,县委掌握了这些消息,立即启动了对房屋征收管理中心的巡察工作。
县委巡察组进驻房屋征收管理中心,大量调阅档案资料,发现其下属的拆迁事务六所提供的档案混乱不全,而且有明显篡改痕迹,进一步了解,更是看出其中一些房屋情况与补偿条件严重不相符。巡察组继而走街串巷,不少群众反映该所工作人员收钱索贿,送钱的就能获得更多补偿。
宋华久(安徽省泗县纪委监委工作人员):很多群众也反映,他们所收了这部分人钱,给这部分人多赔,大多数老百姓对这种行为还都是很痛恨的,因为这种行为造成一种不公平,你送钱了你能够多得,我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相对别人来讲,我反而吃亏了。
县纪委监委接到巡察组移交的线索后,立即成立专案组展开核查,发现拆迁六所的所长王红卫,副所长张松、马成齐,档案管理员端晓伟等四人都涉嫌严重违纪违法。
王红卫(安徽省泗县拆迁事务六所原所长):在拆迁过程中,所长权力都是比较大的,有机会去自己搞一下违法乱纪的事情,没有敬畏法律。
端晓伟(安徽省泗县拆迁事务六所原档案管理员):我们损害的是政府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信任,这个东西不是拿钱能衡量,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
在四人当中,拆迁六所原所长王红卫情节最为严重。从2016年担任所长以来,他收受近80人的好处,总金额达260多万元。
王红卫:一步一步地,渐渐地胆子越来越大了,收的也越来越多了。
拆迁所所长看似是个小官,但权力变现的空间却着实不小。王红卫权钱交易的手段五花八门,包括违规分户、违规更名、虚增面积、将违建算成合法面积、多算装潢附属物补偿等。他不仅接受请托收钱,还主动开口索贿。
拆迁户:他讲准备给我分成两户,我说多少钱够,(他说)两三万块钱。
拆迁户:改一个名字,他说改名字也不好改,但是改了那得一万五到两万块钱。
拆迁户:他提出来了,你给他好处,他给你多赔点。
王红卫根据办事大小,明目张胆收钱,从几千块到十来万不等,还收受大量礼品,烟酒茶、土特产、服装、购物卡,一概来者不拒。对群众的合法权益、合理诉求,他同样吃拿卡要,将手中权力用到了极致,让一些群众深感愤怒。
姚喜(拆迁户):没有办法,因为我母亲生病急需要房,然后就找他,做手术期间,因为(母亲)是肺癌,就不管了,讲你给他送点卡,送五千块钱(超市购物)卡,然后交给他,后期也没给选房。
拆迁六所出现的腐败窝案,王红卫作为“一把手”不仅带头贪腐,还带坏了下属。两名副所长中,张松在王红卫治下深感如鱼得水,几年下来收受财物上百万元。马成齐则有所不同,起初并不想越界。
林波(安徽省泗县纪委监委工作人员):立案四个人,马成齐是唯一一个投案自首的,他是一个很矛盾的心理,第一方面他知道那样很危险,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另一方面他又眼红这些东西,所以他很纠结。
马成齐(安徽省泗县拆迁事务六所原副所长):这几年,原来张松开了起亚车,紧接着几个地块一拆,变成奥迪了,这些我肯定是看到了,他们原来抽20多块钱的烟,(后来)抽40多,到我这炫耀一下子,我或多或少受他们一点点影响。
到2019年,马成齐经不住诱惑开始收受财物,堤坝一旦开了口子,就一溃千里,最终他受贿金额超过50万元。
马成齐:最后一刻没有守住,没有保住底线。也就是永远去不掉的痛,永远这个污点在自己身上。
档案管理员端晓伟则是2017年大学毕业进入拆迁六所工作。一到单位,王红卫就布置他改档案、做手脚,刚出校门的端晓伟心情十分复杂。
端晓伟:那时候我心里面有一种排斥,我就想干好我的工作,但是我又考虑到刚上班,如果领导安排事情你不做的话,以后对自己前途,或者是职场生涯可能有影响。
王红卫布置端晓伟违规办事的时候,也主动会分给他好处费,不断给他灌输贪腐经。时间一长,端晓伟也渐渐在诱惑面前败下阵来,开始和王红卫同流合污。
端晓伟:点钱的时候,给我的时候,其实还是有一定吸引力,挺诱惑。(说你)收着,没有事,领导给就拿着吧,后来我们就慢慢也就装上了。
调查发现,王红卫在拆迁六所一手遮天,一个地块从丈量面积到决定补偿方案、选房结算全流程,基本上由他说了算,房屋征收管理中心作为上级单位,也未认真履行监督审核职责。
郭旭峰(安徽省泗县房屋征收管理中心副主任):我们中心监管也是不到位的,只是注重我们拆迁的速度问题,在制度上面,制度约束上面,或者是制度的健全完善上面,有所忽略,可能也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种情况。
案件查清后,县纪委监委约谈了中心负责人,明确指出该单位及相关人员在制度上、管理上、政绩观上存在的多方面问题,要求深刻反思、认真整改。
张杰:把不该赔的赔了,不该给的给了,当时看他这种推进得好像很快,但是他留下的后遗症是非常大的,因为他的征迁,他这个快是建立在不公平、不公正的基础上的,如果都用这种滥用权力这样一种方式来推动工作,那造成的危害是不可估量的。
这种危害,在拆迁六所后期负责的地块中其实已经反映出来。由于在之前地块的肆意妄为,群众中风传老实人会吃亏,拆迁工作逐渐变得越来越难,部分拆迁户诉求越来越高,恶性循环开始显现。
端晓伟:后面再做这个事情的时候,他(群众)不信任我们了,再多的利益,他心里面总感觉别人家可能会比我更多,他都不相信,那时候我有时候就在想,我们工作中,确实是我们自己造成这种结果。
2021年6月,王红卫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6个月,其余三人也分别受到相应的纪法处理。泗县纪委监委向房屋征收管理中心、县财政局、审计局共发出四份纪检监察建议书,督促相关部门切实完善制度、加强监管,在全县公布该案的查处情况,推动纠正征地拆迁领域的歪风邪气。
人民群众最痛恨腐败,腐败问题对党的执政基础破坏力最大、杀伤力最大。党的二十大报告深刻分析腐败滋生的原因,阐明我们党与腐败水火不容的鲜明立场,强调反腐败斗争一刻不能停,必须永远吹冲锋号。要深化整治权力集中、资金密集、资源富集领域腐败,坚持系统施治、标本兼治,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一体推进,惩治震慑、制度约束、提高觉悟一体发力。
孙松涛(中央纪委国家监委案管室副主任):一体推进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是我们党深刻洞察腐败发生的原因、机理、演变规律,在新时代反腐败斗争中逐步形成的方针方略。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是相互依存、相互促进的有机整体,“不敢”是前提,“不能”是关键,“不想”是根本。贯彻好这个深入推进反腐败斗争的总的方略,必须深化标本兼治、综合施治,使严厉惩治、规范权力、教育引导紧密结合、协调联动,不断提高治理腐败的成效。
【案例:山西省地方金融领域腐败专案】
近年来,一场地方金融领域的反腐风暴震动山西,案件涉及山西省农村信用社、城市商业银行、驻晋银行、金融监管部门和金融企业等多个系统,纵跨省市县三级,波及11个市、50多个县(市、区),共立案审查调查涉案人员168名,其中公职人员130人,厅级干部10名,处级干部48名,最终有122人受到党纪政务处分并被移送司法机关。其中,涉案金额在5000万元以上的12人,涉案金额1亿元以上的8人。查处力度空前的同时,也对山西省金融业的政治生态、行业生态进行了一次全方位净化、深层次治理。
王鹏(山西省纪委副书记、监委副主任、专案组组长):我们还是取得了非常大的成果,揪出一批金融领域的“蛀虫”和监管的“内鬼”,保证了我们金融机构的平稳运行,收回处置这些不良资产、风险资产1700多亿元,确保了我们山西经济社会发展健康有序。
这场地方金融领域反腐风暴的启动,源于不法企业“德御系”引发的金融风险事件。位于山西省晋中市的这座城堡,是“德御系”曾经的大本营,它的实际控制人田文军早年以搞农业、粮油起家,2006年成立融资担保公司,随后又注册、收购了60余家公司,鼎盛时在中外资本市场上控制着7家上市公司。如今,这个曾经庞大的“商业帝国”已经土崩瓦解,它貌似浮华气派的外表,其实是建立在资本的泡沫之上;陈列室里供外界参观的“实业产品”“规划远景”,只是精心粉饰的假面。它旗下的少量实体产业实质上只是幌子,真正的逐利模式,就是违规从金融机构套出钱来,再投入资本市场运作。多年来,“德御系”从山西省多家农信社、城商行等金融机构违规融资贷款达两千多亿元。2017年,“德御系”长期违规圈钱被戳破,资金链断裂,带来地方重大金融风险积聚。山西省委统筹惩治金融腐败和维护金融安全,省纪委监委成立专案组,在山西打响一场防范化解重大风险的遭遇战、攻坚战。
王鹏:几百亿的不良,或者逾期还不上贷款。那么如果一旦爆发,对我们来说是重大的金融灾难了。省委提出要求,要严查金融风险背后的腐败问题,提出要务必清仓见底、除恶务尽。
随着调查深入,山西省地方金融领域腐败的盖子逐步被揭开。“德御系”债务风险形成的过程中,几乎每个环节都有腐败分子与不法商人内外勾结。其中,多家农信社和城商行是腐败重灾区,共20名公职人员收受“德御系”财物,总额达两个多亿,包括多名“一把手”。
曹双马(榆次农村商业银行原董事长):收了人家的,做事的时候就手软了,可能条件无形当中就会放松了。
榆次农商行原董事长曹双马收受“德御系”贿赂1725万元,为“德御系”多笔违规融资贷款大开绿灯。从2010年1月起,“德御系”在该行通过资金业务、票据业务、信托业务等多种方式违规融资贷款108笔,总额达29.87亿元。专案组审查相关资料时发现,“德御系”多处严重造假,但凡银行真正按程序把关,这些融资贷款就不可能获得通过。
张宏业(专案组成员、审计专家):为了规避银监会授信集中度的监管,那么他就成立若干个企业,用若干个企业互相担保,互相再编织一些虚假会计报表满足银行的信贷条件。那么一个企业能贷200万,十个企业就能贷出2000万。
造假是“德御系”的一大法宝,它设有一个所谓的技术处,这里炮制的假公章就有上千枚,从这里查获的伪造文书材料竟重达十几吨。与造假配套使用的另一个法宝就是围猎。当银行主要负责人已经成了被金钱俘获的猎物,自然就不会去捅破“德御系”虚假的“窗户纸”。
曹双马:说实话一般我们不去企业的,其实他造假我们应该去实地考察,一看就清楚了。领导说了要给贷款了,下面可能手续就放松了,门槛也就降低了。
从2011年至2016年,“德御系”就是通过这种模式,陆续绑架了多家农信社基层行社和城商行,以多家关联企业为掩护,以资管计划、理财信托、票据业务等高风险业务方式,不断疯狂违规融资。“德御系”之所以瞄准地方基层行社来运作,正是因为看准了这类小法人金融机构“一把手”独大,权力高度集中,监管严重缺失。
张晓丽(时任山西省纪委监委第十审查调查室主任、专案组副组长):(县级)农信社是小法人,自己说了算,它不需要通过市一级审批,或者省一级审批,统一的问题就是“一把手”权力过大,“一把手”绝对权威说了算,但是同时监督体系和监管又对他们特别地弱。
调查发现,基层行社内控机制失灵,而山西省农信联社作为省一级管理机构,也未能进行有效监管。2017年,省联社开发了一套资金运营管理系统,要求全省资金业务流转、审批都必须通过该系统办理。大数额、高风险业务必须经省级把关。“德御系”的一些违规业务,是无法通过系统关口的,于是,他们把手握该系统闸门主管权的史琴芬锁定为又一个围猎目标。
史琴芬(山西省联社资金营运中心原主任):(田文军)他就说起来,孩子毕业了吗?找到工作了没?我说还没,(他说)去我上市公司去工作去吧,他说我们公司每年都会有引进人才,会有一些解决(北京)户口的这个名额,(我说)那就先去你那,去他那确实给孩子解决了户口。
史琴芬“投桃报李”,为田文军打开了系统的后门。经她批准,开放系统端口,改写业务数据,帮助“德御系”关联企业完成续作和新增资金业务71笔,金额高达264亿余元,造成债务违约金额达68亿余元。
薛建业(时任山西省纪委监委第十审查调查室副主任):开发一个系统就是为了内控,因为她和田文军有利益输送,不但没有化解风险,(反而)成了风险制造者、助推者。
山西省联社领导班子的多名成员,也都对风险形成负有重大责任。省联社原党委书记、理事长崔联会,原党委副书记、副理事长、主任邢亮喜,原党委专职副书记、副理事长王忠泽等多名领导班子成员和中层干部都被查出严重违纪违法问题。
崔联会(山西省联社原党委书记、理事长):我自己感觉到惭愧,我感觉到对不起他们,就是这支队伍我没有带好,把他们都带到这里面来了。
崔联会、邢亮喜和王忠泽都不仅收受多家企业贿赂,还收受多名基层行社负责人的财物,在职务晋升上为他们提供帮助,使得下捞上供、跑官买官的歪风在山西农信系统大行其道,整个系统政治生态受到严重污染。而当风险开始显现,他们考虑的,首先是掩盖问题、推卸责任。
张晓丽:省联社不想在自己手里“爆雷”,反正我这块不要爆雷,这个月还不上(基层行社贷款),就拿下一笔款来补上它,下一个月再拿另一笔款补上它,他们为了掩盖住事实,一步一步往里面再增加风险。
邢亮喜(山西省联社原党委副书记、副理事长、主任):几百个亿谁能承担得起,多少个信用社就面临着倒闭破产,面临着开不了门了,大家的心态,只能是靠时间来换空间。
所谓靠时间来换空间,其实就是允许基层行社不断为“德御系”违规续作,帮助它借新债还旧债,挖新坑补旧坑。“德御系”债务风险爆发后,省联社多名高层和中层干部曾多次批准开放端口,为“德御系”违规续作放行,导致其违规融资贷款范围扩散到数十家基层行社,风险敞口进一步扩大。
王忠泽(山西省联社原专职党委副书记、副理事长):我们的制度制定了不去执行,因为有风险,所以我们就扒开制度的篱笆,把整个金融系统害掉。
和省农信社系统相比,城市商业银行相对独立性更强,对“一把手”权力监管制衡的机制更为薄弱,也因此成为“德御系”违规融资导致金融风险积累的重灾区,原阳泉市商业银行就是典型。该行原党委书记、董事长李首明先后收受田文军贿赂6000万元,原党委副书记、行长赵建涛更是田文军培植的代理人。2016年,时任副行长的赵建涛准备竞聘行长,提出需要花钱“打点”,田文军当即表示鼎力支持。
赵建涛(原阳泉市商业银行党委副书记、行长):给我送了1800万。我当时想当这个行长,(田文军)当时就同意,他说很好,我也大力支持你当这个行长。
各遂心愿的李首明和赵建涛,共同为田文军打开了资金的闸门,先后为“德御系”关联企业累计违规融资上百亿元。
薛建业:李首明和赵建涛两个人几乎成了行贿场上的哥俩好,有什么事情两人共同商量,有什么好处共同分,他们就把银行作为自己家,把贷款作为他们自己获取利益的一个途径。个人决策代替了规章制度,个人决策代替了流程程序,个人决策代替了集体研究。
赵建涛非法收受贿赂高达1.4亿余元,在多地大肆置办房产,在阳泉盖的一套别墅就达到2000多平米。当资金的守门人为一己私利甘当不法企业的马前卒,银行防范风险的制度围栏也就全部洞开,“德御系”想要多少资金就放多少,既给银行埋下了巨大的金融风险,其实也给自己埋下了终究会“爆雷”的人生风险。赵建涛的别墅刚刚建好,还没来得及入住就被留置,露台上经风水师指点专门布置的巨大“靠山石”,如今看起来像是一种讽刺。
赵建涛: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要重蹈我这个覆辙,不要走我这个路子,现在想起来确实非常懊悔和痛恨自己,怎么成了今天的样子。
2017年,国家审计署审计发现阳泉市商业银行违规经营票据业务问题,中国银监会要求山西银监局没收该银行2000余万元非法所得,并对其董事长个人罚款50万元、吊销执业资格,对该行违规业务认真整治。这本是一次深入调查、发现问题的机会。然而,李首明为逃避处罚,打听到时任山西银监局党委书记、局长张安顺有个退休后开茶楼的愿望,就送给张安顺500万元用于开办茶楼。
李首明(原阳泉市商业银行党委书记、董事长):整个一层,挺大的一个茶馆,通过张安顺的一个朋友,私下里让他跟他说这个事,让他给努努力,把这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张安顺纳贿之后,擅自将处罚降为对银行罚款100万元,对李首明个人罚款10万元就草草了事。
张安顺(原中国银监会山西监管局党委书记、局长):所以什么叫围猎,投其所好嘛,你说过你想弄个茶馆,他就给你搞个茶馆。一失足成千古恨,那就是说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要,不要拿,正正派派做人,干干净净做事。
专案组历时15个月,从金融机构到监管部门,查处涉案公职人员违纪违法所得总金额达27.89亿元,追缴涉案财物、查封扣押冻结涉案资产共计76.73亿元。在惩治腐败的同时,专案组同步推进以案促改促治,及时发出多份纪检监察建议,督促立行立改。
王鹏:案件一开始就是把一体推进“三不腐”思路理念贯穿全案的始终,惩治腐败、维护稳定;化解风险、挽回损失;促进改革、净化生态;同步推进、相辅相成。
山西省纪委监委既挖“硕鼠”又护“玉盘”,推动山西多家金融机构清收、处置和化解不良资产,最大限度回笼了资金,实现了政治效果、纪法效果和社会效果的有机统一。针对此案暴露出的“小法人”体制机制等弊端,向金融机构提出深化改革建议,督促其完善法人治理和内控体系,促进16家农信社机构完成改制,推动5家市级城商行顺利改革重组山西银行,推动全省农信系统和山西银行建立健全各类制度机制200余项,进一步从源头上封堵金融腐败的漏洞。就此案的深刻教训,山西省深入开展警示教育,涵养清廉金融文化。
历史和现实反复告诫我们,腐败这个党执政的最大风险仍然存在,反腐败容不得任何松懈。同腐败的较量就是一场殊死搏斗,只能进、绝不能退,只能赢、绝不能输,必须始终保持正视问题的勇气和刀刃向内的坚定,坚决割除毒瘤、清除毒源、肃清流毒,确保党永远不变质、不变色、不变味。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强调,全党必须牢记,全面从严治党永远在路上,党的自我革命永远在路上,决不能有松劲歇脚、疲劳厌战的情绪,必须持之以恒推进全面从严治党,深入推进新时代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以党的自我革命引领社会革命。
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关键在党。要把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场伟大社会革命进行好,我们党就必须勇于进行自我革命,把党建设得更加坚强有力。党的二十大擘画了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宏伟蓝图。面对新征程上的新挑战新考验,我们必须高度警省,永远保持赶考的清醒和谨慎,驰而不息推进全面从严治党,不断在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中塑造我们党长期执政的领导能力和制度优势,使百年大党在自我革命中不断焕发蓬勃生机,始终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坚强领导核心,始终成为中国人民最可靠、最坚强的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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